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迭戈·马拉多纳(1960 年 10 月 30 日 - 2020 年 11 月 25 日)

1985年5月19日,中国国家足球队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以1:2不敌香港队,无缘墨西哥世界杯。由此引发的球迷骚乱成为中国体育史上首次也是规模最大的骚乱,超过100人被拘留。当时被定义为“有组织破坏”。但在民间,这场骚乱是球迷的自我加冕。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流氓”。

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是中国体育转播的里程碑。中央电视台首次直播世界杯,完成了我们对高级生活的初级想象:与世界同步观看神之战。据说当时82岁的邓小平观看了全部52场比赛。1986年全球犯罪率也因世界杯而大幅下降。而这一年很快就成为马拉多纳年。

1971年,11岁的马拉多纳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贫民窟中走出来,加入了青年队“小洋葱”。四年后,他以替补身份进入阿根廷甲级联赛,每两天进一球。他说,野兽下山了,他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触摸到天空。1982年,马拉多纳转会。两年后,他加盟了当时意甲弱旅那不勒斯。

这位场上最矮的男人,开始在视觉上改变足球。在那不勒斯的七年生涯中,他带领这支被意大利北部豪门彻底鄙视的南方球队两次登上意甲榜首,一次夺得欧联杯冠军,一次夺得意大利超级杯冠军,一次夺得意大利杯冠军。当他冲入赛场时,他不仅如虎添翼,更是虎踞鹰鹞,是人类向低级和高级进化的典范。没有规则可以束缚他,也没有规则他不能创造。在背铲、剪刀脚、左脚、右鞭踢等各种杀伤动作盛行的80年代,马拉多纳的身影奔腾跳跃,毫不犹豫地向前推进。他全身空开,毫无防备,却在一瞬间,以比足球还快的速度冲到门前,皮球稳稳地落在他的脚尖上。

首次闯入世界杯,马拉多纳就留下了足球史上最经典的照片。身披蓝白球衣的马拉多纳从容地用左脚控球,对手比利时连杀六人,以1比6告负。随后,1986年,他率领阿根廷国家队征战墨西哥高原。阿根廷主帅比拉尔多的战术思维很简单:其他人镇守球门,进攻交给马拉多纳。但说实话,当时的欧洲列强还没有真正意识到马拉多纳的可怕。普拉蒂尼还是妥妥的拿破仑大帝,他和库里斯、特贾内尔、费尔南德斯组成黄金中场,几乎是《权力的游戏》中最强大的兰尼斯特家族。

战斗开始,马拉多纳想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库斯图里卡的《马拉多纳》(2008)用朋克动画展现了1986年的马拉多纳之战。马拉多纳用上帝之手、上帝之脚,摘下了撒切尔夫人的头颅,为阿根廷被大英帝国打在家门口报仇雪恨。四年前,为了争夺阿根廷大西洋沿岸的福克兰群岛的所有权,撒切尔政府给了阿根廷沉重一击。阿根廷军政府不仅交出了福克兰群岛的实际控制权,还辞职下台。这一事件成为一代阿根廷人的鸦片战争,也助长了马拉多纳的社会主义倾向,甚至成为日后足球明星再也无法复制马拉多纳传奇的重要原因。

右臂上纹着切·格瓦拉、左腿上纹着卡斯特罗的马拉多纳,毫不含糊地用G大调发出了自己的政治诉求,他与所有反对美国的拉美领导人站在一起,用自己的方式捍卫第三世界的尊严。就像1986年的四分之一决赛,如果一个手球不能让英格兰闭嘴,马拉多纳就用一次奔跑震惊了世界。他接连突破里德、布彻、霍德尔、芬威克和门将希尔顿的防守,用左脚脚尖将球捅入网内,随后被防守队员铲球。这不是进球,而是对旧帝国的迎头一击。马拉多纳一生从未背叛过自己的阶级理想,他的足球生涯也始终是政治性的。时至今日,我们其实已经无法想象罗纳尔多或梅西能为二流、三流球队效力,能像当年的马拉多纳那样带领三流球队闯入顶级决赛。 梅西等人的职业生涯比马拉多纳更加辉煌,但只有马拉多纳是传奇。在当今足坛明星过度星光熠熠、商业化的时代,马拉多纳和那不勒斯队永远无法被复制。换句话说,马拉多纳是一个天生的革命者。他的存在就像他的10号位置,一个反位置,一个不自由的自由人。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拉多纳可以自豪地说:只要足球,我什么都不怕。

2000年,世界足球先生在世界范围内评选,贝利在业界选举中拔得头筹,但马拉多纳在球迷投票中却获得压倒性胜利,二人联袂当选世界足球先生。那一年,马拉多纳40岁,再无飞天之力,伤病缠身、丑闻缠身,但即便和20多岁的球员在一起,他依然是最年轻的一个,就像老福斯塔夫总能称自己是年轻人一样。马拉多纳本人从不低调:我当年是年轻人,现在也是。他骨子里从不接受俱乐部的绅士计划。当记者问他如何看待俱乐部主席对他夜生活的评价时,他一边抽烟一边说:“我不在乎,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还是会出去踢球。” 情况就好比,24岁的他刚刚转会到那不勒斯,记者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转会钱来自当地黑社会卡莫拉。同桌的主席费拉里诺被这个问题问得勃然大怒,而旁边的马拉多纳却面色青一块紫一块,疑惑不解,潜台词很明显,黑社会的钱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自然也不避讳与黑帮的友谊,甚至与黑帮老大同框出现。放眼全球巨星,也只有马拉多纳如此肆无忌惮,驰骋如风,行事如雷。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阿根廷与意大利在半决赛相遇,马拉多纳不顾意大利的民族感情,号召那不勒斯民众为阿根廷加油。这一举动,让意大利人对马拉多纳恨之入骨,因为确实有一批马拉多纳的铁杆粉丝叛逃到意大利。意大利媒体为此发出嘘声,“小心,马拉多纳在分裂意大利!”马拉多纳也在随后的民意调查中,成为意大利“最令人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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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马拉多纳,他不怕政治不正确。硝烟散去,马拉多纳离开后,那不勒斯球场立刻改名为马拉多纳球场。阿根廷给他举行的国葬和国礼,其实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引起的全世界的哭泣和哭喊,是马拉多纳现象的意义所在。他是足球界的拜伦,希腊为他脱帽,全世界为他哀悼。他在博卡青年队的形象,启发了阿根廷贫民窟的孩子们,用能碰到脚的废纸球、可乐罐和烂苹果练习绝技。情况就跟我们小时候练降龙十八掌的时候一样,我们把“见龙在田,飞龙在天”挥在老师的背后,如果老师不小心手一松,粉笔掉了,全班就进一球。

马拉多纳,贫穷世界的救世主。如果他不踢球,他就潜入丛林。他可以用足球扭转布什和布莱尔的脑袋,和查韦斯并肩作战。他可以在世界杯决赛中从地上腾飞,把西德踢回欧洲,也可以跳进游泳池里高呼:卡斯特罗,我愿意为你而死!我尊重欧洲,我尊重南美,但我更爱古巴!

这就是马拉多纳,他把浪漫主义还给左翼,又给左翼注入了活力和无限的想象力。他从不被阶级要求所束缚,不僵化、不保守,在足球场上带头打群架,痛打记者、老板,不在乎自己披着的各种堂皇身份,也不掩饰自己肮脏、凌乱的履历。“如果可卡因是毒品,那我就是个瘾君子。”库斯图里卡因此引用博尔赫斯的话,说阿根廷人就像静静停泊在港湾里的船,但马拉多纳不同,他是一艘没有锚的船。

正是他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让他可以享受臭名昭著的自由,并承担这种状态带来的后果。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毒枭故乡锡那罗亚州执教剑鱼队,也可以不顾军纪强行逼迫医生签署退伍证明。长期以来,他占据着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他酗酒、吸毒、滥用禁药、生活混乱、私生子众多。全世界有千万个理由恨他,但谁没有从心底里爱过他?他既是阿根廷的民族英雄,又是这个民族所有缺点的化身。他以完全不符合足球教练身份的身体,在2010年带领阿根廷队冲上了足球场,0:4不敌德国队,但他在场边的漂亮扑救,让阿根廷球迷把嘘声变成了欢呼。

萨甘曾给萨特写过一封情书,如此称赞他:“你帮助弱者,帮助受欺负者。你相信人民,相信事业,相信口号。你有时会犯错,和所有人一样,但与所有人不同的是,你每次都承认错误。”这句话用来称赞马拉多纳也合适。和萨特一样,他从不声称自己作为明星球员的天赋可以证明自己作为一个人的缺点,也从不躲在天赋背后要求更多的特权。“这个世纪是疯狂的、非人性的、腐败的。”马拉多纳不可能像萨特那样“头脑清醒、温和、一尘不染”,但他比萨特聚集了更多的人,因为他给了左翼一个真实的躯体,一个有着无数瑕疵却不停止咆哮的生命躯体。他和我们所有人一样,经历过磨难、孤独、发胖,经历过千疮百孔的人生,但他依然可以满怀激情和粉丝唱出自己:他胖,他圆,他跳地上。

这就是神兽马拉多纳,他为左派打开了真正广阔的光谱。我们少年时代,其实对足球一无所知,直到多年后罗刚带我们去华东师范大学找地方通宵看世界杯,才有了对足球的认识。但因为马拉多纳的存在,我们很早就和足球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们在班里夸奖长跑冠军,说他像马拉多纳。老师在课后骂我们跑得太快时,也说我们就是马拉多纳。老马的存在点出了各种龙虎之名,各种建设性和破坏性同样强大的生命。他的长跑、飞翔、扑救,早已印刻在我们的心里。不管对错,这是老马用他辉煌的岁月给我们最好的教育,我认为这是当代左翼理论最欠缺的。

在《挽歌》的最后一段,格吕克写下了格外动人的诗句:

那该有多美啊,

在这个世界上,当第一次

从天空看。

马拉多纳离开的那天晚上,我记得第一次在屏幕上看到他时的这种感觉。

六十岁那年,兽归山,身体几近完美。